5、
虽然我也想过林检就是姑姑,但当她亲口说出爸爸的名字,我还是感到心乱如麻。在我印象中,她目光敏锐、言辞犀利,干练而有爱心。总之,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我甚至很钦佩她的能力,但绝对没有那种亲人的感觉。
我迟疑一会儿,林检也没出声,最后我简单吐出一个字:“是。”
她似乎很高兴,自言自语地说:“果然是你,天下的事真是太巧了。”
我没说话,轻轻地咬着嘴唇,握着电话的手偶尔会轻微地颤抖。林检显然没有料到我的情感会如此起伏,她很随意地说:“明天晚上,来我家吃饭吧。”
我脱口而出道:“我不去。”
她很意外,问我道:“怎么?你们有课吗?”
我说:“没有。”
她又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说:“没有。”
她笑着说:“那为什么不来呢?来吧,不要想太多,而且你来了肯定会有惊喜的。”
我还想继续推辞,但嗓子像堵了东西一样发不出声音。林检再三嘱咐我明天一定要等她,然后说声再见就挂了电话。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大师笑着问我:“你怎么了?是不是交了桃花运了?”
我一阵苦笑。我不明白林检为什么不在电话里告诉我她就是我姑姑呢?难道直到现在她也不想认我这个侄子吗?既然不想认,又何必给我打这个电话呢?我觉得这个人很奇怪,我怎么也揣摩不到她的心思。黑夜中,我睁大眼睛,怎么也不敢相信我和她会有血缘关系。现在我才明白,人真的是一种情感动物。纵然我明知我和她流着相同的血液,却无法把她视为我的亲人。我和妈妈、弟弟之间的那种亲情是任何感情都无法比拟的,这种亲情在我们心中永远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们母子三人相依为命,在过去将近十年的日子里经历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在妈妈的荫蔽下,我和弟弟慢慢地成长着。妈妈累弯了脊背,累出了如雪白发和满脸的皱纹。弟弟也为我过早地离开校园,用他稚嫩的肩膀支撑着我们那濒临崩溃的家。母爱如山,手足之情也同样厚重如山啊!而林检,仅仅因为我们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液我就能把她当作我的亲人吗?绝对不能!我想她在我面前是有优越感的,就像现在,她都已说出了爸爸的名字,却还不肯告诉我她就是我姑姑。她请我去她家又有什么意义呢?是让我看看她家有多么的富丽堂皇吗?是让我明白我们自己的家有多么的狭小和寒酸吗?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明天,我一定会和她去的,我想去看看她的家,最好还有她的家人,包括我爸爸的爸爸和我爸爸的继母。我只想看看他们的样子,我只想知道长什么样外表的人会有那么一颗冷酷的心。
我不会叫她一声姑姑,永远都不会叫的。但我也不会在她面前失礼,我会把爸爸生前的风度都表现出来。总有一天我会证明给他们看,我一点都不比他们差。
终于,我睡着了,直到天亮。我刚从床上爬起来,柴一帆便对我说:“你昨晚上梦到吃什么好东西了?”
我很惊讶,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柴一帆看我一脸无辜的样子,解释说:“整整一晚上,你一直都在磨牙啊。”
我愣了,问道:“不会吧?”
柴一帆说:“怎么不会,你磨牙磨的咯吱吱山响,我以为你要吃人呢。”
我扭头向大师求助,大师却毫不迟疑地说:“老柴说的没错,我觉得你应是属耗子的。”
我摇了摇头,拎着脸盆晃晃荡荡去水房。说实话,我心里真不是滋味,难道我恨他们真的恨到了磨牙的程度?
下午有两节民法课,等我上课归来,发现在宿舍门口停着一辆银色宝来。我正直眉瞪眼地往楼上走,却不想车门打开,林检在里面向我招手道:“林海。”我回头认出了她,赶紧跑过去。
林检满脸笑容,说:“来,上车。”我钻进去,她驱车向市里开去。
路上,她打量打量我,说:“当年你爸也和你一样,又瘦又高。”
我瞥她一眼,一语双关地问:“您认识我爸爸?”
林检倒是显得很自然,她说:“当然认识,我们还一起长大的呢。”说完,笑眯眯地看着我,似乎希望我能对她亲近些。而我却觉得她相当做作,我想对她说:我早就知道你是谁了,现在何必还要卖关子?这人真是虚伪的可怕,在这么小的问题上又有什么必要兜圈子呢?我不想揭穿她,倒想知道她自己如何去说破。
林检现在穿的是便装,熟练地掌控着方向盘,整个人显得充满活力。我突然发现她挺显年轻的,根本不像四十多岁的人。进了市区,车辆拥挤起来,她不再理我,开始专注地开车,半个小时后,在一栋崭新的公寓前面停了下来。
我们坐电梯直到九楼。她打开门,我换上拖鞋,随她走进屋子。那套房子真的很大,复式结构,装修的古香古色,木质地板,客厅里还铺着地毯。我正在茫然四顾,突然听林检对着里面喊道:“大姐,我把林海接回来了。”
我非常奇怪,听妈妈说爸爸只有一个妹妹,这里又怎么出来了一位大姐呢?
伴着林检的叫声,从厨房里跑出一位胖胖的中年妇女,她围着围裙,额头沁满汗水。她站在客厅,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嘴里喃喃地说:“像,真像,和我大哥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我的心一颤,她说什么?我和她大哥一模一样,难道她竟然是我的姑姑?
林检换过衣服,走了过来,看着我的眼睛依旧笑眯眯的。她对我说:“林海,你猜猜她是谁?”
我睁大眼睛,却觉得眼前一片迷茫,这两位女人到底和我是什么关系?我都已经完全糊涂了。
中年妇女使劲儿在围裙上擦着手,注视我的目光充满关切的神情。我的第六感觉告诉我,她就是我的姑姑。只是妈妈对我说爸爸老家的人生活得很好,而看眼前的这位女人分明就是林检家的保姆。她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难道她们的家庭里发生了什么变故?我傻傻地看着她,她在林检面前显得略微拘谨。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对这个女人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同情感。她的脸上写满沧桑,额头也布满深深的皱纹。她似乎想和我说话,终归是没有勇气,她想对我笑笑,但勉强挤出的笑容很快就在嘴角消失了。她很胖,但胖的并不健康,反而显得臃肿。只要看看她的外表就知道她的生活并不轻松。
我轻轻地咬着嘴唇,不知不觉中竟叫了她一声:“姑姑。”
她听我叫她,顿时变的很激动,眼睛里竟然泛起了泪花。她一把将我拉到身边,仔细地打量着我,连声说:“跟你爸爸长的真像,真像……”
我不知说什么好。其实,我和爸爸一点都不像,也许是姑姑想念爸爸想的不知该如何表达了吧。
林检悄悄系上围裙,蹑手蹑脚地向厨房走去。但姑姑的眼睛机灵,她慌忙烂住林检,说:“不用你,你上了一天班,快好好休息吧。”
林检和她推辞着,说:“我都说过了,今天我做饭,你和林海好好聊会儿天。”姑姑死活也不同意,她强硬地把林检按到沙发上,然后撩起额头几缕湿漉漉的头发,对我挤出一丝笑容,重新钻进厨房。
看到这个场景,我特别难过,以前对姑姑所有的怨恨都云消雾散了。眼前这个女人真够不容易的,终日为人洗衣做饭,还要时刻看人脸色行事。如果不是生活所迫,她又怎么会从事这项工作呢?无论如何,她都是我的姑姑啊。我跟进厨房,却被她一把推了出来。她一直把我拉到林检身边,笑着说:“和你阿姨好好聊聊,你们肯定有共同话题。”我还要挣扎,但她死活也不肯松口,喋喋不休地说:“不行,不行,你们大学生怎么能干这种活?”
我只好坐下来,简直不忍心再看她一眼。她的年龄比林检要大,但在林检面前始终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林检打开电视,里面演着一部并不出名的电视剧。林检一边看一边和我聊天。在和她的聊天中我才知道原来她们家和爸爸一家曾共住一个院落,她和爸爸还有姑姑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爸爸的个子很高,从小就是林检和姑姑的保护神,带她们一起玩耍,一起上学,直到后来爸爸参军去了河北。
林检递给我一只苹果,说:“我从小一直叫你爸大哥,你应该叫我姑姑才对。”
我接过水果,却怎么也叫不出口。
林检笑笑说:“你和你爸的性格挺像的,他也很腼腆,见了小丫头说话就脸红。”
我竟然很配合的红了脸,林检笑出了声。她显得很随和,完全没有检察长的架子。
林检又说:“昨天晚上我们在家看电视,就是咱们拍的那个节目。我对你姑姑说:看人家林海多争气。就这么一句话,你姑姑立刻就想到了你,看来她心里一直都惦记着你啊!”
我还是很沉默,姑姑会一直都想着我吗?那为什么这么多年她和我们没有任何联系呢?
过一会儿,姑姑把饭菜做好了。我帮她把桌子摆好,姑姑看着我的脸充满笑容,不停地对林检夸我道:“看我们林海,多懂事,真不愧是名牌大学的学生啊,素质就是不一样。”
林检也笑着说:“是啊,是啊。”
我听了,心里觉得暖融融的,有个亲人的感觉真好。
姑姑做了一大桌子菜,只有我们三个人吃。林检问我喝不喝酒,我摇摇头。姑姑不停地给我夹菜,但我依然吃的很拘谨。林检对我说:“在这儿就跟在家里一样,咱们两家本来就不分彼此。”
我感激地看着她,而心里还是充满了困惑。
吃过饭,姑姑飞快地把碗刷干净。林检上楼,客厅里就剩下我们两人。当我和姑姑直接相处时,我们竟然陷入了沉默。
许久之后,姑姑红着脸问我:“林海,你是不是挺恨我们的?”
我木然地摇着头,说:“不。”我说的是心里话。以前我对他们毫无感情,既无爱也无恨。但在见到她之前,我曾恨过她,可是看到她现在的生活状态,我相信她一定有她的苦衷,所以那种暂时的恨也很快就消失了。
姑姑低着头说:“你们恨我们也很正常,这么多年是我们对不起你们……”
我不想再提及那段伤心的往事,但一抬头,却发现姑姑的眼圈都红了。我轻声问:“我爷爷和奶奶都还好吗?”
姑姑竟然掉下了眼泪,她哽咽着说:“她们在几年前就相继去世了。”我愕然地抬起头,听着姑姑给我讲述她们的过去。
原来这些年姑姑过的也很不容易。爷爷原本是汽车制造厂的主要领导,但他对自己的子女一向要求苛刻,而且最终也没有利用手中的职权给姑姑谋取什么好处。姑姑没有上学的天分,高中毕业后进了一家工厂。姑姑是个颇有心计的女人,她上学时就懂得学的好不如嫁的好。参加工作后,很快和他们厂长的儿子谈起了恋爱,但遭到了爷爷的强烈反对,爷爷一口咬定那小子不务正业,但姑姑死活非要嫁他不可。后来在奶奶的坚持下,爷爷才妥协,同意了这门婚事。但事实证明爷爷的眼光是正确的,我这姑父在他老爸当权之时一直做司机,但大事不出,小事不断,三天两头惹麻烦,好在大家都看在他老爸的面子上不与他计较。但后来他老爷子退休了,他也就跟着倒霉了。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出过一次事故,当即就被工厂给开除了。他丢了工作,开始自己在外面做买卖,他哪有那个脑瓜啊,没几年就把家里那点钱都给赔了进去。最后为了还债,竟然瞒着姑姑把姑姑的工龄给买断了。姑姑第二天去上班才知道自己已经失业了。爷爷是一个非常固执的人,最后同这位姑爷完全断绝了关系。他越老越古怪,一儿一女,他哪个都不想理。奶奶抑郁生疾,在三年前去世,她去世后的第二天,爷爷竟然也与世长辞。
姑姑说到爷爷奶奶时哭出了声,虽然我对二位老人没什么感情,但也觉得鼻子酸酸的。
姑姑一边流眼泪一边说:“你姑父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到现在他整天游手好闲,就靠我在林检家当保姆一个月挣五百块钱。我们家你表弟今年也上高中了,将来要是考上大学可怎么是好啊。”
此时,我觉得这个女人是如此值得同情,我几乎都要陪着她掉眼泪了。我慢慢地安慰着她,她抬头,睁大泪眼说:“林海,你要好好上学,将来一定要有出息啊。”我使劲儿地点着头。
天渐渐晚了。林检的爱人也回来,他个子很高,显得很魁梧,说话的声音也洪亮,总之给人的感觉很有派头。他和我礼节性地打过招呼,便回到自己的屋子。我觉得自己也该告辞了,便对姑姑说:“您也要注意身体,等有时间我再来看您。”姑姑站起身,连声说好,语气里夹着讨好的成分。
我站起身,姑姑伸手在衣服里翻腾,半天终于掏出一百块钱,也不说话,只是把钱向我手中塞去。我赶紧把钱给推回去,我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两个人竟然在客厅里僵持起来。姑姑的脸急的通红,她吭吭哧哧地对我说:“姑姑没多少钱,你不要嫌少。”我使劲儿抓住她的手,说:“姑姑,我现在不用钱,等我用钱了再向你要。”姑姑不情愿地把钱收回去,眼睛里挂着无奈的泪水。
林检把我送回学校。在路上,她对我说:“你不要和我外道,咱们两家是几代人的交情了。现在我妈身体不好,自己活动不了。我想你姑姑原来就和我妈很熟悉,也了解老人家的性情,就请她帮我照顾照顾我妈。等我看有合适的单位,我再给她找份工作。”
我不停地说着谢谢,一会儿车子就开到了我们宿舍门前。我下车,向林检告辞。等她车开走了,我才往楼上走去。我经过传达室时,听到有人叫我。我回头一看,里面坐着一位大姐,正是当初清理我们小卖部中的一员。当初属她最凶,但此时,她却对我笑容可掬。
我不敢惹她,问道:“您有什么事吗?”
她笑着说:“没什么,那是你亲戚?”
我刚要说不是,但看她那眼神里充满了羡慕,便使坏道:“是啊,怎么了?”
她问道:“是你什么亲戚,她是干什么的?”
我看她那一脸谄媚的样子,简直觉得恶心,随口道:“是我姑姑,干什么的可不能对你说。”
她不再问了,不停地对我点着头,似乎有个显赫的亲戚我的身份也就与众不同了。
我转身上楼,不想把轻蔑的目光带在脸上。自那日起,这位宿舍管理员一直对我高看一眼,直到大学毕业。
第二天上午,我们没课,我起床比较晚。正在水房洗漱,突然听大师叫我:“林海,电话。”
我赶紧跑回寝室,一听,竟然是姑姑的声音。她关切地问我昨天睡的怎么样。我说挺好的。姑姑又问了问我其他情况,我心里觉得暖洋洋的。聊了会儿,我突然想起姑姑肯定是在用林检家的电话,忙说:“姑姑,我给你打过去吧。”姑姑却说:“不用,我用他们家的电话也不花钱,他们家一个月的电话费也没个数。”我不好说什么,心里怪怪的。姑姑接下来突然很严肃地对我说:“林海,你要想办法多和这家人接触啊。他们家的势力可大了。现在林检的老公马上就要做厅长了。你和他们搞好关系,将来毕业了什么都不用发愁了。”
我听着听着,不禁皱起了眉头。但姑姑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继续说:“你在大学里谈朋友了吗?”
我说:“没有。”
姑姑嘱咐我道:“要找的话一定要找个有钱的,就算丑点也无所谓,你要找个穷光蛋就会跟着他遭一辈子罪,你看看姑姑就都知道了……”
我越听越不耐烦,忍不住打断她道:“姑姑,我要上课去了,等回来我们再说好吗?”
姑姑只好停了下来,但使劲儿强调着:“姑姑今天和你说的话一定要记住啊,也就是姑姑,别人是不会对你说这些的。”
我无奈地答应着,最后挂断了电话。哎,我的姑姑已经俗到了骨子里。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竟然真的和林检一家人熟悉起来。林检周末的时候经常开车来学校接我。后来我才明白,林检有个女儿已经上初中了,学习成绩一直不太好,她是想请我给她孩子辅导辅导。开始,林检一定要按小时给我付钱,被我婉言谢绝了。她的女儿是挺聪明的一个孩子,而且很漂亮,也很随和,就是贪玩,而且刚上初中,物理还没真正入门。我每个周末都去她家,开始是林检接我,后来就是我自己坐公交车去了。要知道,我在初中时物理曾获过国家大奖,辅导一个初二的孩子简直是小菜一碟。而那个女孩子还和我很投缘,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我是吉林大学的学生,在她眼里多少还有点神圣。几个星期下来,竟然把她的兴趣培养出来。但这个时候我们已经放暑假了。
一天,林检和我商量道:“林海,你看你能不能晚回家一阵,再辅导辅导小红?”小红是林检的女儿,一个很普通的名字。
我爽快地答应道:“行。”
林检看着我感激地笑了。
我又在学校呆了两个星期,每天都去辅导小红。她竟然也沉得住气,一鼓作气学了下来,到最后,做一般的测试题竟然很难找到不会的了。那个女孩子真正在学习中找到了乐趣,平日遇到难题连饭都不吃也要把它做出来。她妈妈看在眼里,笑的都合不上嘴。
最后,我要回家了,林检一家人对我都有点舍不得。我对他们说:“暑假过后我还回来呢。”这时,他们才决定放我走。
临出门,林检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块钱,非给我不可。我使劲儿地推辞着。林检却说着和姑姑一样的话:“林海,你不要就是嫌钱少了。”
我笑着说:“我收下这钱是不是还要再给你们家付饭费?”
林检听了哭笑不得。小红反倒来了劲儿,从她妈妈手中接过钱,拼命地向我口袋塞去。
我还要推脱,却看到一旁的姑姑使劲儿地对我使眼色,意思是不要我收。我的逆反心理一下起来了,我想再这样推脱下去是不是有巴结林检的嫌疑?于是顺手把钱接了过来,林检总算出了口气,小红则高兴地跳了起来。只有姑姑一脸困惑。
我回到寝室,收拾东西。突然接到姑姑的电话,她那里很吵,我问她在哪儿,她说她在街上,正准备去市场买菜。她回答完我的问题,迫不及待地对我说:“林海,我看小红挺喜欢你的,你将来要是能追到她,那可就……”
我听到这话,脑门在瞬间积满了热血。我实在不想听她继续说下去,使劲儿把电话挂上,拎东西向学校外走去。在路上,我突然意识到姑姑在和我聊天的过程中从来就没有提及过妈妈和弟弟。 |